【谷戚】青灯不夜游
第17章
戚容邀请廿清去家里喝茶，顺便走完拜师的流程，伏蛛则气哄哄地离开了。
廿清果真在囚山山脚住下了。也不知道那里什么时候有了一间竹屋，建得简朴干净，周围树木环绕，颇有点高人隐世的味道。
于是戚谷的主要活动变成了学习基本功夫、修习正统心法，每日在家和廿清的竹屋处两点一线地往返，也是十分刻苦。
值得庆幸的是，帮戚谷找到师父后，戚容安分了许多。他不再频繁外出，除了到洞府里走动，就是待在两人的家，有时候还会在戚谷练功时来看看，和廿清谈谈天。更让戚谷开心的是，戚容待他也不像先前那样阴阳怪气的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种平淡如水但又充实愉快的样子，戚谷很满意，也倍加珍惜，他老老实实地当个合格的养子，不再去想那些令人情难自禁的事情。
他现在还担不起那层纸被戳破的风险。
他要认真修炼，要变强大。
廿清是个好师父，他把作为一个修道人士该学的东西和该知道的道理都一点一点教给戚谷。内容繁多且枯燥，但廿清教得很好，戚谷领悟得也快。
不过相比这些需要漫长时间修炼的心法和深奥的大道理，戚谷最爱的还是每天的练武环节。廿清会教他武功，从最基本的入门的到那种成套的，只要戚谷喜欢，都能教。廿清带着戚谷练了几天各式各样的功法试了各种各样的武器，终于挑出了一种戚谷最喜欢的也最擅长的武器——长枪。
因此在武学这方面，戚谷主攻枪法。现下他们手里没有法器级别的好枪，戚谷只能拿着一杆粗制的钢枪练习，但戚容说了，他会为戚谷寻一杆举世无双的好枪。
其实真要论廿清面对面给戚谷授课的时间，一天恐怕还不到两个时辰，剩下的大多数时间都是戚谷自己练习。他每天会留下课业给戚谷，第二天再来检查。
廿清似乎很忙碌，除了给戚谷授课，他基本上都在外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他每天空手出去又空手回来，唯一时常带着的就是一把用白布层层包裹着的剑，但又从未见他用过，也从来不许任何人碰。
总之，戚谷的师父廿清，是一个谜一般的人物，他身上好像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重负，却永远淡然自在，永远不动声色。
温柔而强大，这正是戚谷想要成为的样子。
这天傍晚，戚谷完成了廿清安排的练习和课业，正要回家，突然想起严冬将至，家里也该备点过冬的肉食，就想去打点猎物。虽说囚山妖魔鬼怪多，但耐不住它范围大，总有那么几处人迹罕至的地方，而这些地方正是打猎的好去处。
说走就走。戚谷回家取了弓箭，扯了一条结实的绳子和一个大口袋，就往深山里去了。
他走的时候戚容并不在家，想着耗不了几个时辰，就没有留信儿。
可谁承想这一走就出了大事。
戚谷进入深山林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四周静悄悄的，只隐约听到一两声怪鸟鸣叫。
走得越远，外界的声响就被隔得越开，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戚谷倒是一点都不怕，他轻手轻脚地走动，仔细捕捉回窝的动物所发出的声响。
窸窸窣窣……
他听到了枯草摩擦的声音。那可能是野雉，也可能是山兔，若是寻声而去，就能找到它们的巢穴，一锅端了。
戚谷正要动身，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吧嗒、吧嗒、吧嗒……
十分微弱，却轻盈有规律——就像人走路的声音！
现在这种时候，还有谁会上来这里？那人上来干什么？总不会跟自己一样也是来打猎的吧？戚谷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身形隐于树后。
脚步声愈来愈近，衣料摩擦枯枝杂草的声音惊起了不少冬虫，在这种时候竟显得尤为吵闹。
一个人从斑驳的树影里走了出来，一身黑袍蒙头盖脸。
戚谷屏住了呼吸，不再敢去看，将身子藏得更紧。
然后他听见了一声低沉的哼笑，仿佛是猎人在嘲笑困兽犹斗的猎物。
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情急之中戚谷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反应力，一个飞身躲过了那劈山裂地的一击——那棵供他藏身的大树，在强劲的一击下，于无声中变成了齑粉。
黑袍人将庞大的法力压制成一个手掌大小，能让所触的目标灰飞烟灭，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一旁的草叶也没有颤动，这是多么强悍的控制力啊！
戚谷强忍害怕对那人怒目而视：“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黑袍人并不出声，显然还在诧异自己的失手。他深深地看了戚谷一眼，抬起了左手。
一股暗金色的力量在他的左臂上游走，并逐渐汇聚于他的掌心，急速暴动的光球在说明着这一击将有多么蛮横。
廿清曾告诉过戚谷，金色的法力和内力是修仙者的标志，越是纯正的金色代表着修为越高。但这个“纯正”并不是与“杂色”相对，而是指颜色的深浅，即初级修仙者的法力和内力是淡金色的，随着修为的增加颜色也会更为纯正亮眼。
可眼下这黑袍人的法力，既不是淡金色也不是神圣的纯金色，而是暗金色，若是仔细看了，那股力量里还有几缕躁动的黑气！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人？戚谷从不记得自己见过这样的人，怎么就惹上杀身之祸了！
但现在什么都来不及问了，最要紧的是逃命。
戚谷飞快地往身上套了几层罡气，然后拔腿就跑。
那人站着没动，强劲的攻击却飞速追击而来，快得好像下一秒就能将戚谷吞噬。
戚谷的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脑子却异常冷静。
他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一块巨大的山石。戚谷用了毕生的功力在林间飞掠，心里还想着幸好自己轻功学得不赖。
到了！
巨石近在咫尺，戚谷燃了一张符咒，自身功力猛地暴涨数倍！他一脚踏上巨石，一个翻身跃至空中，那死死咬着他的光球“轰”地一声撞上巨石，遮天的巨石转眼就四分五裂了。
戚谷来不及松口气，仗着有罡气护身和功力暴涨，硬扛着被掉落的石块砸中的危险从另一个方向逃走。
快跑！快跑！
戚谷咬紧牙关，将内力运转到极致。
囚山山顶那声天崩地裂似的巨响惊动了许多人。
这个时间点恰是大多数昼伏夜出的妖魔鬼怪从睡梦中转醒的时候，这声巨响惊得他们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有的甚至忘了化人形——就跑出来了，一时之间嘈杂忙乱得如群蜂出巢。
“怎么了这是？山崩了？”
“不知道啊！我就听见了一声响……”
“好像是山顶有啥炸开了，我住得近，都有小石块儿砸我屋里了！”
众人议论纷纷，讨论了半晌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又没瞧见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发生，这才想起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丑陋模样，于是都陆陆续续地回去了。
彼时戚容正在洞府里处理事情。青焱告诉他藏在洞穴深处的几个牢笼里圈养的人被手下的小鬼拖走了几个，他找到了那偷东西的小鬼，可人不见了踪影，问戚容怎么处理。
自从戚谷回来，戚容就变成了一个正常饮食的鬼，还下令禁止在他的地盘杀人吃人，就算忍不住了也得藏着掖着，别让他和戚谷撞见。对于吃人这件事，戚容自己倒是忍得，但手底下的小鬼就不一定了，为了防止他们造反，戚容让青焱去抓人关到地牢里圈养起来，然后每隔三天给手下吃人的妖魔鬼怪发点人肉，算是严格控制了大家的饮食，以前投靠戚容的福利完全没有了。
有不服的怎么办？那不好意思，今晚就给大家伙儿加餐，油炸白灼清蒸你选一种死法，他囚山鬼王青鬼戚容就是这么霸道！
所以青焱上报这件事的时候，戚容都没太在意，就说了一句“杀了不就完事儿”，然后匆匆地往竹屋走。
青焱拦住了他，用一种“昏君当道，国将不国”的愤慨神情说：“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小的自然可以处理！可那是个叛徒，他偷走的人是给别的洞主的！”他平息了一下情绪，说：“小的问出来了，他说人送到了蜘蛛精的洞里，是那老蜘蛛精让他偷的。”
“伏蛛？”戚容停下脚步，倒没想到那老妖怪会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是。”
“走！带我去见见那个贼人，居然敢偷到老子头上，反了天了这是！”
到了地牢，戚容让青焱去伏蛛洞府探个究竟，他则亲自拷打那个小鬼，谁知道见了他那小鬼疯疯癫癫东扯西扯，一会儿说是伏蛛授意，一会儿又说是别的洞主干的，就是不说一句实话。
直到山上传来一声巨响。戚容才惊觉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隐约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